一
又到端午。
忧郁的小南风,轻轻地吹着,从江南吹到塞北,从战国吹到今朝。
一枚粽子,像一颗忠贞的心,滑翔在楚国的天空。
一把艾蒿,像一丛爱国的诗,蓬勃在北国的大地。
汩罗江上,龙舟竞渡。然而,八千里水面,诉不尽端午哀思;十万条龙舟,载不动屈子忠魂。
千年打捞,打捞得起月色溶溶,却打捞不起忠魂悠悠;渡得过万顷波涛,却渡不到十里春风。
两千三百米的高空上,至今回荡着三闾大夫那穿越时空的声音: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!
二
屈子之前,五月初五,还是一个平庸的日子;屈子走后,它就突出成了一个民族共同的节日。
《离骚》之前,只看见诗歌,看不见诗人;《离骚》之后,诗歌树起了标杆,诗人亮出了身份。
端午之日,我的诗友,有一半,在汩罗江的蜃边,听涛声陈述悼词;另一半,在屈子墓的旁边,看白花朗诵诗歌。
苇叶青青,雄黄酒烈。我比楚人更爱屈原,我比诗人更爱诗歌。
一条呜咽的江水,运载龙舟,亦运载诗歌。一座冰凉的墓碑,收藏火焰,亦收藏真理。而先生就一直站立在这真理和诗歌的山巅,眺望远方。
我在北方一座小镇的屋檐下,被一束苦艾上滴下的清露,模糊了双眼。
三
五月的风,律动成一架忧愤的琴,弹响了端午的辞赋。
天空的鸟,瘦削成一支思念的笛,吹奏起缠绵的挽歌。
苦艾熏过,雄黄浸过,孤独的三闾大夫,把所有的忧郁和离愁,都洗练成一册册飘着粽香的哲思。
一部《离骚》,摊在岁月的额头,凝结成不朽的民族信仰;半函《天问》,收存在历史的胸前,燃烧成永恒的家国情怀。
旷世的屈原,怀沙沉江而去,那颗孤独而永恒的灵魂,永世都住在水的中央,清绝而高古,遗世而独立!
风吹大地,粽叶飘飘。只有青青苦艾,年年为他招魂!
而我,离粽子很近,离端午很远。
四
艾蒿和粽子的清香,像五月的阳光,像端午的熏风,洒满山川大地,江河湖泊。
剥开粽子,就如剥开往事。一片鲜嫩的粽叶,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割疼岁月如麻,切开往事如烟。
古老的村庄,年年都把糯米和红枣,苦难和信念,层层包裹进一片片苇叶之中。水里煮过、蒸过,那信念会纯而又纯,那爱情会真而又真。
原野上的风,不停地推着时间远去。回不到童年的故乡,在一枚枚粽子里,收藏风俗,贮存乡情。
流年的粽子,古老的乡村,旷世的屈原。
我是北山盐碱地上的一窝苦艾,在端午的屋檐下,面对一枚枚粽子,我想起了苦难的母亲,水边的屈原和苇叶青青的祖国。
日月长存,屈子永在!
王琪,甘肃省作协会员,先后在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中国文化报》、《甘肃日报》、《天津日报》、《读者。乡土人文版》、《丝绸之路》、《华夏散文》、《散文选刊》等百余种报刊发表历史文化类散文200余篇,荣获第27届全国地市报新闻奖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等奖项,多篇作品收录各类文集。)
|